席间桂山说些士林、朝廷的趣事，齐盛只是哼哈回应，显然兴致不高。
桂山屏退小二，擦着手道：“齐大人，陛下要开海，此事你知道吗？”
齐盛点头：“听说了。”
桂山动动身子，调整个舒服点的姿势，姿态前倾，作认真状：“此事万不可开头，陛下说是要运输铁器，可以后开了海，不但铁器可以运输，漕粮同样可以。漕粮海运，你知道后果。
是以必须要绝了陛下这个念头，让陛下永不再提起。齐大人身为副都御史，乃言官之首，此事除齐大人外，无人能胜任。”
齐盛暗骂卑鄙，他是言官不假，可远远说不上什么言官之首，前面不是还有都御史吗？
而且开海不但他利益受损，那些勋贵、漕运衙门受损更大，他不过是个小卒，凭什么让他冲锋？
“陛下未必要运输漕粮。”
这就是自欺欺人了。如果仅仅只是运输铁器，那么为何要调任刘大年为漕运总督？
别看河运总督与漕运总督只是一字之差，但两者之间的职责差得远了。
河运总督仅仅只是管理大运河，而漕运总督还管理者境内的一切水运，比如长江、黄河、海运等等，是河运总督衙门的顶头上司。
前朝时，大家认为这两个部门职责重复，是以漕运总督一直未设。
皇帝突然设了个漕运总督，那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。
而且还有黄渭，这个家伙一直鼓吹百姓日用即为道，他去唐州，不用说肯定是为开港。
唐州靠海，民众穷困，一来距离鞑子近，常年备战。二来巨山镇就在唐州辖下，巨山监的建造，当然需要码头，皇帝用意也就明了了。
齐盛这话不但骗不了桂山，甚至连他自己都骗不了。
他又补充道：“开海开海哪有那么容易？水手要培养，船要造，衙门怎么设立？人从哪里来？这样下来，几年也未必能成，况且现在让我怎么上书？陛下尚未下旨，一切都是猜测罢了。”
桂山猛拍桌子，杯盘都跳起来，厉声喝道：“姓齐的，你可要想好，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。开海后，不但我没好处，你也落不到什么好处，况且，嘿嘿，咱们之间的往来，可都是有账目的！”
齐盛又惊又怒，去年，他光是收河运衙门的贿赂足有一万两，前几年更多。
秦骁登基后，像他们这些人基本上都留用，从未清查。
前段时间皇帝借刘渊案，杀了一大批人，前前后后一千多，杀得血流滚滚，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那是杀鸡儆猴，而他们就是那只猴子。
提心吊胆很长时间，皇帝并没有继续追究，这才让他舒口气。可是一旦证据提交，他想不通皇帝还有什么理由留着他们。
齐盛勃然大怒：“你这是什么意思？威胁我吗？老夫怕你威胁？桂山我警告你，老夫现在心情不好，你若是真想同归于尽，老夫奉陪到底，看看到底是你的罪重，还是我的罪重！”
桂山闻言连忙一笑：“老大人何必生气，不过是话赶话赶到这儿。眼下咱们还是要和衷共济，想个法子把陛下海运的念头打消。”
“那就只能把消息散出去，那些漕工自己就会想办法。”
桂山脸色一黑，沉吟起来。
漕工当然不可怕，实际上这些漕工过得很苦。
可正是因为如此，他们才自发形成了一定的组织，桂山虽然总督航运，可是也没办法控制这个组织。
这是因为漕工不但有工头等组织，他们还有宗教组织。比如罗教、闻香、弥勒等等漕工都有参与。
这些组织纠缠到一起，互相缠绕，互相支持，官府的力量根本就没办法插进去。
桂山控制他们依赖的是运河上拉纤的工作，可现在运河停运，已经没了工作，这点威胁也就没什么意义了。
所以，消息散出去倒是容易，可是事情起来后，他却没有控制手段。
桂山犹豫不决，他还舍不得河运总督这个职位。思虑半膳，终于狠下心道：“好，那就散出去。”
齐盛见他终于下定决心，不由微微松口气。科道言官说起来清贵无比，而且以小制大，虽然只是区区七品，可是朝堂上谁也不敢小看。
科道言官的能量跟皇帝的性子成反比，皇帝越强势，科道的力量就越小，反之亦然。
前几日皇帝直接罢了秦能的官，可把他们吓坏了。
他们以辞官为威胁，不过是为了博取名声罢了，可不是真的不想做官。
一旦被罢官，回去以后家族很快就会衰落，那点名声其实没什么大用。
但皇帝如此强硬，确实出乎他们的预料，前朝历史上，鲜有皇帝直接罢免言官的先例。
这是言官的性质决定的，言官们本身位置不高，能成事全赖皇帝听从。
这是用来制衡文官的一个重要途径，所以皇帝一般不会罢免他们。
因为这种事会打击言官的权威，从而对皇权产生威胁。
可当今这位实在太硬，所以这种事最好还是让漕工自己解决。
……
大臣们私下的串联秦骁并不知道，他正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，屏退永安公主后，秦骁问张永：“王芳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“回陛下，原先巨山铁矿处有很多小矿主，王芳在外，行事手段难免激烈了些，说到底还是为陛下办差，只不过手段粗暴了些而已。”
秦骁重重摔下题本，“早就提醒过你们！你们偏偏不听，朕若是再发现，你滚去看皇陵去吧！
”
“奴婢不敢！
”
秦骁叹口气：“他们分明是冲着巨山监去的。”
张永迷糊：“啊？不能吧？”
“怎么不能？开海可是动了漕运衙门的饭碗，他们能开心就怪了，还不是赶紧想办法阻止？”秦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
张永也暗暗叹息，开海这事儿确实比较大，几百年了，连续两朝都没开海。
可想而知这大运河养活了多少人，要让他们放弃到嘴边的肉，除非把他们全都咔嚓了。
张永道：“陛下，无需劳神，奴婢这就派人去通知巨山监，叫他们做好防范。”
秦骁道：“悄悄派出锦衣卫，严密监控河道衙门，任何风吹草动朕都要知道。”最近转码严重，让我们更有动力，更新更快，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。谢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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